27、失败的侦察

正应‘一龙生九子，九子各不同’这句话，王耀文、王耀武兄弟俩的性格刚好相反，哥哥王耀文胆小怕事，谦和忍让；弟弟王耀武则争强好胜，果敢刚毅。兄弟俩相差10岁，父母早逝，王耀文尽父兄之责，对弟弟处处维护关爱呵护。在山东时，为供弟弟上学，种地之余还到码头做苦力、上渔船做帮工，一天都不停歇。弟弟不好文爱武，他又张罗着给弟弟找师父。
四年前16岁的王耀武不听哥哥王耀文的百般阻挠，加入了义和团，跟着师兄们上天津、进北京，一路烧教堂、杀洋人。王耀武的父母是被洋教的教民逼迫而死的，练武和加入义和团都是为了复仇，因此，烧教堂、杀洋人他是一点都不含糊。

但后来，义和团的师兄们针对的就不仅仅是洋人和教民了，连用洋货的清国人也杀，家里有洋书的、戴着洋眼镜的、抽洋纸烟的、穿洋布衣服的都成了师兄们的攻击对象。

王耀武困惑了，因为他师姐曾穿过洋布衣服，她只是为了臭美，不是洋人的教民，师姐知道王耀武家的遭遇，还流在泪，鼓励王耀武好好练武报仇呢；教过他一年书的老师也戴洋眼镜，那是因为他不戴眼镜看不见东西，老师天天骂洋教乱了大清的礼法，也是反对洋人。当有一天他亲眼看见师兄们烧了一家家里有几根洋火柴的人家时，他选择了离开。但他刚返回山东老家，朝廷就变脸了，义和团成了官府靖剿的拳匪，加入过义和团的王耀武自然也就逃不了干系，于是哥哥陪着他来到了关东避难。

王耀文为了弟弟操心劳累，年至30岁未娶，现在又陪他来到这光棍窝里，三年五载之内找个嫂子是不可能的了，这让感觉自己牵连哥哥的王耀武十分的愧疚。来关东后他收敛了很多，事事服从哥哥的安排，从无违逆行为。投张山后，王耀文不让他争强好胜，他压住自己的火性，处处低眉忍让，一年多，硬是没让人发现他有一身的功夫。

11天前，选拔军官培训队侦察员，王耀文又不让他出头。因为在王耀文的哲学里，好事坏事永远是并存的，就像‘木秀于林，风必摧之’一样，侦察员风光、有前途是以牺牲的风险为代价的。不过这次王耀武没有再服从哥哥的意愿，他朝苦口婆心劝他的哥哥磕了三个头，表示自己的歉意，毅然决然地加入了选拔队伍，然后一路过关进入8强，让熟悉他的人跌破眼镜，也让曾经欺压过的他们哥俩的人后怕不已。原以为这哥俩老实、稀松好欺负，没想弟弟实实一个武松，好在人家是不争、忍让，当时要是真把他们惹急了，自己可比不上景阳岗上的老虎。

王耀武之所以铁了心要加入侦察小队，是一片尚武之心使然。11月14日晚上放暗哨时，被擒的经历深深的印在他脑海里。当时，司令在他前面扔了一块石头，他刚要上前观察，司令的手就从身后伸到他下巴上，“咔”的一声他下巴就脱了。他忍痛向左夸一步，枪托后扫，跟着抬起右脚转身踹了出去，司令后撤一步，双手接着他的脚一带一摇，把他掀翻在地。司令虽然是偷袭，但司令快速的反应和应对让他佩服不已，他知道自己就是面对面也没有什么机会。王耀武是一个服输的人，事后他一直想找机会拜师，当知道侦察小队将由司令和同样勇猛的赵副司令亲自训练时，谁还能劝得住他。

王耀武如愿加入了侦察小队，遗憾的是司令和副司令没有时间教他们，训练他们的教员换成了巴尔思参谋长。巴尔思参谋长的身手不如两位司令，动起手来可能王耀武还要强些。王耀武知道两人交手的成败是力量、技巧、智力等很多因素决定的，不是说打不过你，就不能当你的师父。师父的好坏不在能打，而在肚子里有你没有的东西，就像状元的老师可能是个秀才一样。用司令的话是：‘能者可以为师，知者也一样是好老师。’

巴尔思参谋长就是司令说的知者。练武的方法很特别，他不讲什么套路，只研究招术和招术的道理。道理也不是他原来师父说是四两拔千斤之类的东西，而是：两点之间直线最短、惯性、重心、杠杆原理等。还研究人的运动、发力的规律，琢磨通过敌人的肩膀、腰部、腿脚的微细变化，来判断敌人下一步可能的行动。巴尔思参谋长还给他们讲人体的结构，指出人体的重要和薄弱部位，给他们示范如何割断敌人的主动脉、如何卸下敌人的关节，告诉他们匕首从什么部位刺入敌人的要害，而不会被骨头卡住。

然后就是练，练打人和挨打，练打人的技巧和被打时的忍受能力。巴尔思参谋长的理论是：练一百变招数，不如被人打一次或成功击中别人一次记得牢靠。他说：‘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，要知道梨子的味道，就要自己去尝尝。’他不太懂什么是真理，但明白尝一尝梨子可以知道它是酸是甜的道理。

其次是练力量，巴尔思参谋长练力量的方法最让他佩服，他说人的力量来自肌肉，握、拉、推等是由不同部位的肌肉发力的，然后教各个部位肌肉的练习方法，并根据每个人的不同特点，指导他们训练的重点。

练枪法时，巴尔思参谋长不仅教他们三点一线的道理和据枪瞄准的方法、姿势，还给他们讲枪的构造和子弹运动的轨迹，风雨、光线对子弹运动轨迹的影响和调整的方法，教他们如何判断敌人的运动速度，并根据敌人的运动情况设置瞄准的提前量。

行军时，巴尔思参谋长在教他们的滑雪技术的同时，给他们讲行进线路的选择，行进的纵队、横队、三角和棱形等队形，如何利用地形隐蔽前进和接敌，如何相互掩护交替前进和保护战友的弱侧不受攻击。他不知道赵教官是怎么想出这些招的，但他知道，如果他们伏击五虎时掌握了这些招数，五虎不可能冲出去，他们也不会死那么多弟兄。

巴尔思参谋长还给他们讲山林中生存的方法，教他们如何辨别方向，教他们用指南针和看地图，给他们讲山林中动植物的习性和猎取、采集的方法，给他们示范攀爬的技巧和相互配合的方法。一路上他们掏松鼠窝里的松子，抓野鼠，捉小鸟，套野兔，还猎了一只黄羊，带来的干粮一点都没动。

每天晚上巴尔思参谋长还给他们上明理课。巴尔思参谋长上课同他原来上私塾的老师不同，巴尔思参谋长是让他们提问，然后在解答问题的过程中教他们道理。巴尔思参谋长非常有学问，上知天文，下知地理，洋人的事情也一清二楚，什么问题都能回答说出一番道理。王耀武向巴尔思参谋长说了自己加入义和团的事，还说出了自己的困惑。巴尔思参谋长的答案是：义和团反洋人没有错，但反的应该是洋人的压迫，而不是拒绝接受洋人的所有的东西。比如洋人的眼镜、洋布、火柴、机器、兵舰等物件我们不但要用，而且应该自己学会制造的方法，这样我们就有了反对洋人的工具和手段，才能有实力把洋人反中国出去。再比如：洋人的枪炮非常厉害，如果我们拒绝用枪炮，而只用自己祖宗传下来的刀枪去对付洋人，那就等于是去找死。

王耀武原来对自己离开义和团行为有种背叛的负罪感，经巴尔思参谋长解说，他确定了自己当时的行为没有做错，心里的负担一下就放了下来，最近他的心情非常不错。

进入俄国人的地盘后，巴尔思参谋长每天都给他们上侦察课，并且是实战训练，那就是侦察俄国人占领的金矿的情况。侦察前巴尔思参谋长都要画了一幅图，对他们的行动作非常详细的安排。三个侦察小组及每个人的任务要求、到达的位置和时间、行动的细节都有详细的布置，同时还分析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，并制定了许多应对措施。然后又教他们在图上推演，侦察第一个金沟时，还退到一边的山沟里，做了一次实战演练。面面俱到的安排让他们每次都顺利地完成了任务。前天晚上侦察观音山金厂时，王耀武上到了老毛子窗前二十米远的树上，把里面正在吃饭的老毛子数清清楚楚，于此他还受到表扬，这让他直到现在还兴奋不已。

现在正是黄昏，侦察小队来到了乌拉嘎河河口相对的黑龙江北岸俄国地界，他们的任务是侦察老毛子的一个农庄。这次侦察由侦察小队独立完成，全部的侦察方案都是他们自己制订的，巴尔思参谋长只是给他们提了一些可能发生的情况。侦察小队的小队长、组长都是轮流当值的，今天王耀武是第三组组长，他们组是四个人，任务是给另外两个侦察组警戒。

在他的指挥下，第三组利用树木作掩护，以棱形队形前进，他是最后的一个点，行进中他的视线不停地在两边巡视，保护着前面三人的侧后安全。这是他们第一次独立完成任务，大家都非常兴奋，但没巴尔思参谋长在时那种内心的踏实感，总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挥之不去，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剧，双耳有‘嗡嗡’的耳鸣声。他不得不藏到一棵树后，作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神。

突然，他感到身后有人朝他扑了过来，就本能地往边右移动，结果被脚下的树根绊倒在地。‘啪’这时身后远远的一声枪响，扑向他的人倒在他的身上，一柄斧头钉在他脑袋不远处的树根上。他知道是三百米外观察他们行动的巴尔思参谋长救了他一命，但他已经顾不上后怕，推开身上的老毛子的尸体，一跃而起，然后不顾一切地冲进农庄。这是事先制订的应急措施：一旦曝露就果断占领农庄。其他侦察员也反应了过来，也都没命地住农庄里冲去。

王耀武现在只有一个心思――就是用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失。他全部的潜能都迸发了出来，一道二丈多宽的沟和三尺多高的木栏杆，穿着冬装带着武器的他，居然都是一跃而过。

按照应急预案，他径直奔向农庄主人居住的那栋最好的木屋。快到门口时，屋里突然冲出了二个人端着猎枪的老毛子，王耀武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。

二个老毛子配合非常默契，前面的老毛子来不及开枪，便迎上前，以枪做棍，抡圆了朝着王耀武的腰部扫了过去，后面的老毛子则准备居枪射击。

王耀武反应奇快，不躲不避，纵身跃起，从第一个老毛子的右侧越过横扫过来的枪托，脚前头后平着飞向居枪的老毛子，并顺势把枪一横，枪托直奔第一个老毛子的脑门。

“啪”枪托击中了第一个老毛子的脑门，红色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爆了出来，一部分溅到了王耀武的脸上。

“?”几乎同一时间，王耀武的双脚结结实实地踹在第二个老毛子的胸膛上，第二个老毛子后仰着飞了出去。

“啪”又一声响，第二个老毛子的后脑勺重重地撞门边墙角上，也是脑浆崩裂，红的白的流了一地。

王耀武也重重地落在雪地上，但马上一个‘乌龙卷柱’翻身而起，作势又要住木屋里冲，只见门口一个老毛居枪对准了他的胸膛。

就在老毛子即将扣下扳机的时候，只听“噗”的一声，一支弩箭正中老毛子的脑门，并把他钉在敞开的门上。

王耀武一愣神，身旁就有两个侦察员冲了进去，他也连忙跟着住里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