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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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晚已经开始了,石桥街暖气又突然停供了。屋子里焕然一新,徐妍正穿着他儿子给她买的羊毛大衣,喜笑颜开地边看春晚边包饺子,裴司琛正在擀饺子皮,问道:“妈,要包这么多吗?”
“包得多可以放在冰箱里冷藏呀。”她乐呵呵地说。

于是裴司琛继续做着苦力。

他的手机消息不停,大多数是发来新年祝福的消息,屏幕一直亮着,徐妍瞧见了,打趣道:“这么多消息啊。”

过了一会儿,她说道:“你不是说上次你是和那个小同学一起去的商场嘛,你不给人家说一声新年快乐嘛?”

裴司琛这才停顿了一下,此时窗外万家灯火,烟花在远处不断绽放,他洗完手后拿起手机,回了几个玩得好的朋友,又去翻找南嘉恩的qq,那是一个白色的头像,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。

平时裴司琛都没怎么联系过他。

他打了几个字发送过去:新年快乐!吃饺子了吗?

南家老宅。

在此之前,南嘉恩从未想过反抗。他急促地呼吸着,同时又很慌张无措,他看着自己的双手,甚至觉得不可置信。

随着南子期的尖叫声和嘶喊声,大人们慢慢从正厅里跑出来。同时,南子期全程充当了呼喊者的角色。

姑姑们最先赶过来,完全被吓到了,倒是几个佣人先去把水里的陈飞逸捞了起来。

所幸湖水正处于枯水期,水位很低,陈飞逸崭新的羽绒服被重重地染了一层水色,他脑部似乎被刺激到了,一直啊啊啊地直嚎,他想站起来,无奈体型稍许肥胖,全身湿重,总是扑通一声又摔在水里,好在这下终于有人来解救他的四肢了。

在大概了解情况后,许艳正站在人群的最后,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,她最讨厌南子期二姑这家子人了,每次南老太太说教她的时候,这个二姑子总是在旁边装腔作势的附和。

看那个女人紧张又惶恐地跑过去抱住她的儿子,其面部表情简直和之前指手指脚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。许艳一面窃喜,又一面恢复成平日的样子,她大叫一声:“天呐!是飞逸掉水里了吗?”

“妈!是南嘉恩推我下去的。”陈飞逸嘴唇抖得不成样子,却还是有力气去指认罪魁祸首。

许艳提高了声量,叉着手问站在墙角不知所措的南嘉恩:“是你推的陈飞逸吗?”

这时候,男人们才从牌局抽出空来,纷纷赶过来。南嘉恩看见那么多人围了过来,始终是慌了,又看着陈飞逸一身狼狈,慢慢瘫坐在地上,嘴里念着:“对不起…对不起。”

陈飞逸他爸陈家桥气急败坏地小跑过来,脸上的蛮肉挤成一团,咋咋呼呼的,他眼睛瞪得很大,但是烟始终如一地叼在嘴边。二姑南宜汝作势哀嚎:“家桥啊,我们儿子被人欺负了。”

而此时许艳并没有作为南嘉恩养母的自觉,只是站在一旁抱着手看戏。

南嘉恩看着陈家桥怒火冲天地冲过来,正当他以为要被这人狠狠扇一耳光的时候,他缩着身子,沉重地呼吸着。但这位中年男子却把手掌挥向了刚刚从水里被救起来的亲儿子。

二姑叫了一声,张狂道:“你疯了吗?”

许艳慢慢用手捂着嘴巴,遮挡她的惊呼声。

在牌局上,陈家桥可谓是精力都用在巴结南昌宁这个区长身上了,年初他的一个项目要通过政府审批才能启用资金,好不容易要谈好了,这下却出了这桩事情。他打陈飞逸,完全是为了给南昌宁的面子。

哪怕是他这个不成器的养子。

妇人之心的二姑完全不理会这些人情世故,她只想护犊子,龇牙咧嘴地走过去掐南嘉恩的手臂,又凶巴巴地骂道:“你怎么敢的?但凡我们晚点来,我儿子就要被你给害死了…..”

陈家桥又将女人拉开,低声呵斥道:“你冷静一点!”

“我冷静个屁我冷静,你…”她哭出声:“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儿子,陈飞逸不是你亲生的吗?”

还是南老太太走出来震住局面,“团个年怎么吵成这样!”

南昌宁适时走出来,他斜眼瞥了一下正被送进内屋的陈飞逸,又看向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南嘉恩,他心中有一团火,但是却不能像陈家桥这么肆意地发泄。

他大步走向南嘉恩,一手拎着他的后脖子将人提起来,就像拎什么不值钱的东西,他脸色很黑,众人都后退了一步。

“抱歉,是我教育不当。”他对南宜汝歉声说道,又将南嘉恩按在地上跪着,“给你表哥道歉。”

“哎哎哎,孩子嘛,玩闹而已,不当事不当事。”陈家桥和气地说道,又将南嘉恩给拉起来,“这大过年的,和气生财、和气生财,这陈飞逸的性格我是知道的,不能都怪南嘉恩啊。”

南宜汝对于丈夫的这番嘴脸彻底死心,没有给南昌宁一点好脸色,半搂着自己的孩子直直走回房间。

南老太太冷哼了一声,她也跟着她们走回去,在离开前说道:“我当初就说了,领养回来的孩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
“母亲,我以后会好好教育。”南昌宁低下头说道。

人都走完后,他背过身子,居高临下地看着南嘉恩,眼里满是嫌恶:“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去推他….原本我可以不给陈家桥这个人情,现在好了,我不得不给!”

他加重了语气,还带着厌恶,在他的人生里,原因只是一个引子,他只注重结果,以及结果带来的代价,这是最为致命的。

对于南嘉恩,他总是不掩饰那灰暗的一面,直截了当的,用那套成年人的残忍思维对待自己的养子。但是对于南子期,他又撇弃凶狠的一面,作出温和平淡的模样。

“你看看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!”他吼道。

陈飞逸是不幸又是幸运的,因为至少他有维护自己的母亲。但是南嘉恩没有,他身后空无一人,只能不断地恳求。

“我再也不敢了。”他跪下来,嘴里念着:“是…是我做错了,我不应该推他,我错了。”

然而南昌宁却毫无理会,他已经在心底给南嘉恩定刑了。

直到开学前,裴司琛才收到了南嘉恩的消息:新年快乐,万事如意(笑脸)我已经吃过饺子了。

好像洋溢着很多幸福的样子。

南嘉恩又做噩梦了。他猛然睁开双眼,全身冷汗,扭曲的回忆被撕的支离破碎,而转身一看,身旁的裴司琛正睡得很沉。

他立马松了口气,再次躺下来,动作放得很轻,生怕打扰到裴司琛。

白天的时候他跑了一趟商场,在里面走走停停,给裴司琛选了一款英伦袖扣,这花了他两个月的工资。

裴司琛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,表现的十分淡定。他说了声谢谢,就将这对袖扣放进了柜子里。

有很多个清晨,南嘉恩都在期待他能戴上那对袖扣,但是裴司琛从来都没有想起过。

这几天裴司琛回家都很晚,两人都没有什么交流。

裴司琛好像总是很冷淡。

南嘉恩甚至在想,是不是自己选的那对袖扣太难看了,是不是自己过于无聊枯燥了,他对自己的所有感情,爱情、亲情,都认为岌岌可危,如果再不主动,很大可能这段感情会慢慢变淡,最终走向绝地。

某天南嘉恩刷到一个热门话题,“情侣必做的一百件事”,其中包括去电影院看电影、去旅游、互穿对方的衣服、听一次演唱会、去酒吧…..

其实他很少上网冲浪,但是为了这段感情,他开始做足了功课。

这样看来,上面写着的情侣活动很多,但是南嘉恩发现,自己和裴司琛一起做的事情寥寥无几。最终老实人挑选了一个最容易、最简单的小事情——牵手。

这算是一个起步。

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,恋爱对于他来说,如果没有裴司琛,那完全没有必要。

在某天,两人一起出门上班,坐电梯下楼的时候,只有他和裴司琛两个人,他们站的距离不远不近,中间只隔着一尺的距离。

实话实说,突破这样的距离不至于多么振奋人心、青春懵懂,但是南嘉恩全身绷紧、心跳如鼓。他往裴司琛那边移了移,在只有一拳的距离的时候,他慢慢试探着用手背轻轻触碰了那人的手,宛如一只蜻蜓停在了水面上,连个水花都没有激起。

只有几秒的时间,这人的心脏像被什么重重地扼住了,他碰到了男人的手,那有些冰。

而在此时,裴司琛却往前走了一步,似乎觉得他们站得太近。

南嘉恩默不作声地收回了伸出的手心,他脸颊充血,手指不自觉地曲起来,他咬着下嘴唇,试探掩盖自己的不安。

他看着男人的后背,十足受挫。

这番小小的主动后,他失败了,这又会打击到南嘉恩准备了很久的勇气,他又慢慢退回去了。

公司最近因为经济下行,辞退了好几个员工,南嘉恩留到现在,大概是他领着低工资又能做很多事情。

他的上司将他叫到了办公室,述说着现在做生意很不容易,又问他有没有意愿去销售岗,这是要调岗的意思,没有办法的话南嘉恩也会被辞退。

山海大饭店。

饭局肯定是要喝酒的,南嘉恩对自己的酒量还不太清楚,可能最明白的人只有上次在同学聚会带他回家的裴司琛。

他看着那一小杯的白酒,稍微有些自信,觉得不太可能喝得烂醉,但是在场的张总刘总杨总等等,他都要一一去敬酒,在喝到第三杯的时候,南嘉恩腿脚就开始踉跄,眼前包间的场景时大时小,屋顶和木板都在旋转。

“小南啊,你还行不行?”同事小李碰了碰他的肩膀。

南嘉恩双手撑在桌前,使劲晃了晃脑袋,世界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,只是周围人的碰杯和聊天声越来越大,他觉得自己又可以了,于是说:“我还行。”

“这群老家伙是故意的,故意灌我们酒。”小李低声说。

包间酒气熏天,南嘉恩的感官已经快要消失了,他也不清楚喝了多少杯,肚子越来越不舒服,每当受不了的时候,他脑海里又钻出来一个声音: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。

恰好裴司琛带着越闻博也来饭店谈生意,去取车的时候,还是越闻博眼睛好使,一眼瞧见了:“那不是南嘉恩嘛?看起来好像是喝醉了。”

裴司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。

送走几个大总后,小李就跑去厕所吐了、此时南嘉恩终于撑不下去了,整个人蹲在门厅的墙角,脑袋也晕晕沉沉,他看着脚下的地板砖,地面的花纹似乎在打转。他拿出手机打算叫一辆滴滴,但是等了很久,都没有人接单。

越闻博在车内一边看戏一边又冒出了几句:“他怎么一个人在那儿蹲着,孤零零的,看起来是不太舒服呢。”

在裴司琛推开门的时候,越闻博笑嘻嘻地打趣:“哟,这就立马下车了?”

霎那间,南嘉恩被一个身影盖住了他蜷缩的身子,这是一个不太好的位置,身旁就是停车场出口,还靠着垃圾桶。裴司琛认为南嘉恩要是再不清醒一点,就要被身后的车流给撞飞。

“还能站起来吗?”他插着手问。

南嘉恩眼里满是诧异,他甚至以为是梦境,又是喝醉酒又是出来吹冷风,在这一刻胃里一阵汹涌,他终于是呕吐出来了,甚至依托着不给环卫工人造成麻烦,跌跌撞撞,吐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。

吐完就舒服许多了,眼前的场景也清明许多。

“司琛啊。”他嘟囔着,“司琛,你怎么出现了?”

裴司琛眉头皱得很深,将人从那脏兮兮的垃圾桶上扶起来,看着他抖得厉害,便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,盖在他身上。

一番收拾打包后,裴司琛将他带回了车上,放他在车后座。

“呀,他这是喝了多少?”越闻博看着南嘉恩醉醺醺的脸蛋,想起了大学的时候,他和裴司琛创业初期,也是被人往死里灌醉。

将越闻博顺路送回去后,裴司琛又将车头调转,开了十几分钟才回到公寓。

好在南嘉恩这段时间很安稳地躺在后座上,并没有闹什么动静。

其实喝醉酒的南嘉恩非常安静,只会呆呆地跟着他走。

坐电梯的时候,猛然间,南嘉恩又想起来了那点不太美好的回忆。

他壮着酒胆,脸上红了一圈。他用小拇指勾了勾男人的手指,于是便得到了裴司琛的回复,男人脸色不太好,两人的手生疏地分开了,他问道:“牵手干嘛?”

再一次被拒绝后,南嘉恩用很低的声音说:“谈恋爱…谈恋爱是要这样的。”

裴司琛甚至已然忘记他们在谈恋爱了,他毫无作为南嘉恩男朋友的自觉。对他而言,牵手是男女之间才会做的事情,两个男的牵手算什么。

但是南嘉恩用一种很期待、以及怕被拒绝的紧张不安目光看向他,于是裴司琛勉为其难地向他伸出了右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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